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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走传教士之路
——华西圣约人文学院讲座(下)
时间:年3月25日
地点:成都,华西圣约人文学院
(注:根据录音整理,口头表述含有方言的习惯。讲座现场是以图像分享为主,发布于网络因篇幅有限,只能少量配图。因信息量大,文字较多,分为上、下两部分发布)
第四部分:
重走传教士之路
现在讲一下当年的“传教士村”,探访传教士之路,当年传教士进怒江驻扎的几个重要的村庄,传教士阿益打和阿子打居住的重要的村庄。
一、里吾底见闻
里吾底村,以前属于碧江县,现在属于福贡县。
里吾底是阿益打、阿子打生活了14年的地方(—),阿子打年因病死在这里,年,阿益打和第二任妻子阿子丽搬到怒族匹河乡色德村,年又搬到怒族匹河乡的上棉谷村,年10月,阿益打离开上棉谷去了缅甸。去年底()我相继去寻找这几个村庄,重走当年的传教士之路。
多米高山上的里吾底村
对于阿益打当年进怒江的传教路线,现在大家参考的基本上是傈僳族学者史富相写的书,后来我采访到怒族学者时,他的说法与史富相的略微有点不一样。因为史富相是傈僳族,不排除他写书的时候比较突出傈僳族的地位,把怒族的位置放的低一点。怒族学者说阿益打是先到达怒族地区,先到的知子罗(达罗村),当时是有可能的,毕竟知子罗是碧江县城嘛。年讲武堂的李根源就带领新*进入怒江,在碧江(知子罗)成立了设治局,这个也可能是现代边疆史上比较重要的一个细节,从李根源的设治局开始,怒江少数名族地区才真正纳入现代国家的行*体系。阿益打到了这里,肯定免不了要跟国民**府打交道,碧江是他们绕不过去的一个地方,所以他们完全有可能是先到的怒族地区。怒族学者说第一个教堂也是在怒族地区,但没有具体的史料可考。
怒族语言差别太大了,差别达到什么程度呢?每隔座山语言都不通,因为山太高大了,都是两三千米的,我爬了几座山,到现在脚都没好,太高了,语言不通。当时阿益打可能觉得语言上不可能再发明一套怒族文字,还是决定以傈僳族为主去传教,毕竟他们已经发明了完整的傈僳族文字,也翻译了部分傈僳语《圣经》,之后才到达了里吾底村。中间有这么一个过程,后来的傈僳族学者在写历史的时候把这一段轻描淡写带过去了,实际上也是很重要的一段。
曾经的传教士之路
讲讲里吾底这个地方,大概看一下这条传教士之路,里吾底在山顶上,目测应该是在两千米以上,目前为止只通一半的公路,剩下的地方还是走路,走的还是以前的传教士之路。
现在给大家看段纪录片,时间有点长,但希望大家感觉下传教士之路。
(播放纪录片,介绍内容)
我已经有点走不动了,所以他们把我的包背起来......
当地一个教会长老,带我去看阿子打的墓地......
这段路还是比较平的,快到顶了,中间路更陡......
他们汉语都不太好基本上都说不了太多的......
主要种玉米,满山都是玉米......
这路算是比较平的,最陡的路都不敢摄像,怕掉下去......
山体有点滑坡到雨季.....
路上有火鸡,我以为是以前传教士带来的,结果是现在从缅甸引进的......
拐弯处的平台上有一棵树,是传教士带来的,他们叫“马扒(老师)的树”......
到了里吾底村,还很原生态,村民们以为我是记者......
......
里吾底高山上的美国传教士墓地
从右到左依次是:阿子打牧师、士瓦屋教士、阿车教士
阿子打牧师墓碑
这是阿子打墓地,
这个墓地是年重建的,
之前的在文革时被红卫兵摧毁了。
三个墓连在一起的,都是美国传教士,背景墙面上是对他们的生平简介,墓碑上写有他们的名字,从右到左,依次是:阿子打、士瓦屋、阿车。
......
阿益打建立的里吾底教堂
这是里吾底教堂,
从前阿益打建立的,以前是木结构,现在翻新成砖墙结构了。
整个教堂的格局还是以前的,
这是讲台,以前阿益打讲道的地方,
算是比较大的一个教堂,容纳六七百人没问题。
......
(视频播放结束)
路阿富,94岁,傈僳族,阿益打的学生
里吾底算怒江的基督教总部,在49年以前。
阿益打在这的时间长,扎的根也深。49年以前基督教在这里是最兴盛的,阿益打的弟子、阿子打的弟子很多都是这个村庄的。49年之后,三自教会接管之后,怒江第一个按立的牧师也是里吾底人,叫约秀,是阿益打的弟子,最早是给阿益打做厨师的,后来跟着阿益打学习《圣经》。
还活着的传教士弟子现在已经不多了,(看照片)这是其中一个,传教士的弟子,94岁,叫路阿富,已经老年痴呆了,丧失了表达能力,我想采访他肯定是不可能了。他的眼神还是很精神啊。
友付夺,89岁,傈僳族,阿益打的学生
这个老人叫友付夺,今年89岁,他也是阿益打、阿子打的弟子,他还比较清醒,我采访了他几个小时,谈到很多东西。他这里收藏了很多传教士的照片,他拿给我看。他给我讲阿益打手把手教他指挥《哈利路亚》,他现在是怒江大峡谷指挥《哈利路亚》的权威,他们用傈僳语唱《哈利路亚》和我们今天听到的略微有点不一样,傈僳语的音节不一样,比汉语版本更丰富一点。这是年前的《哈利路亚》,原生态,在他们这里继承下来了,估计西方都失传了。他指挥《哈利路亚》公认指挥的最好,待会给大家听一下。
他这里有很多传教士的照片,不是全部,但核心关键人物都在。
富能仁肖像
富能仁
富能仁,大家可能比较熟悉一点,网络上介绍也比较多,内地会在滇西的总舵。
富能仁,发明了傈僳族文字,也是最早向傈僳人传教的,年在保山死于疟疾。
阿益打、阿子打夫妇
阿益打与阿子打
这是阿益打,美国传教士杨思慧。
他在怒江呆的时间是最长的。
这是阿子打,阿益打的夫人,
前面讲到的墓地里埋的就是阿子打,看照片上,她有颗金牙,文革时墓地被挖开,金牙被红卫兵拔走了。
富能仁发明了傈僳文字,阿益打主要的贡献就是翻译傈僳文的《圣经》,新约、旧约全卷本。他在怒江的时候没翻译完,年才把新旧约翻译完整,他在的时候只翻译了几章。49年以后三自教会要和国外传教士划清界限,一些三自教会的就说阿益打在的时候只教了1/3的圣经,想把阿益打的影响淡化。很多教牧人员肯定不认同,杨思慧是他们心目中非常敬爱的大哥嘛。
阿益打的人也非常好,我采访过几个百岁老人,在他们的记忆中阿益打非常善良。其中有一个叫娅架的老太太给阿益打背过孩子,从兰坪翻过碧罗雪山,经由碧罗古道,背到碧江。我通过这个史实,可以确定他们以前进怒江的路,是从兰坪到碧江的那条路(碧罗古道)。娅架老太太回忆,阿益打有两个小孩,她背一个,她表妹背一个,小孩叫什么名字搞忘了,她说外国小孩挺漂亮的。
娅架老太太说阿益打人非常的好,她说外面的人(我也不知道她说的外面的人是哪些人)说阿益打是坏人、是骗子,但他们认为阿益打是大好人。阿益打从来都只是教他们读《圣经》,教育他们好好读《圣经》,好好做人,不要做坏事,不要偷、不要抢、不要喝酒、不要抽烟、不要杀人、不要吃血......阿益打在他们心中是大哥,性格很好的大哥大。
怒江高山上的基督徒老人
我还采访了一个做过阿益打马夫的老人,叫拉几,97岁了。拉几回忆,阿益打让他去缅甸密支那送一封信,拉几拿着阿益打的一封亲笔信,一路上呢,国民*、土司、缅甸的关卡都不拦他,一看是阿益打的手信,就放行了。这个也印证了我之前说的,地方势力不敢惹传教士。他一路上拿着阿益打的手信很顺利就到了密支那,到了密支那他第一次看到了飞机,当时密支那接应他的人邀请他上飞机去参观,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看见飞机,也许也是最后一次。
基督教握手礼,很古老的基督教礼仪
怒江教会流行握手礼,这是古老的基督教礼仪,保留得很好,基督徒之间见面就握手。有一次阿益打跟马夫拉几握手,拉几很紧张,他说我不是基督徒啊,阿益打说都一样都一样。这个细节看得出阿益打是个很谦卑的人。
阿益打还做了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翻译傈僳语赞美诗,刚才我们听到的四声部赞美诗就是阿益打编的。他还发明了适合傈僳族的简谱,他们赞美诗的简谱略微有点不一样,更简单易学,适合傈僳族的发音,因为傈僳语有六个音节。他除了改编了一些古典的赞美音乐,还传授像《哈利路亚》这样大型的交响乐,同时也采集傈僳族的民歌改编成赞美诗,他这种赞美诗的创作方法,跟世界音乐很相似,世界音乐是在二战以后才在欧洲盛行的。世界音乐嘛,大家听过的,朱哲琴类的,把民族元素和交响乐、流行歌曲揉在一起。所以说他们的赞美诗为什么唱出来不一样啊,因为有阿益打独特的创作构思在里面。
另一个傈僳人心中地位很高的就是刚才墓地里埋的阿子打,阿子打在他们心中也是非常善良的人,非常关爱他们。有一个现在都90多岁老太婆了,也是她的弟子,当时传教士来了之后,跟着学穿有扣子的衣服,学剪指甲,学习卫生知识,还有很多现代生活方式都跟着外国传教士学。阿子打本身是医生,他在美国的时候就是医生,她会看病,但是很奇怪,医生都看不了自己的病,后来她自己生病了,没把自己看好。阿子打去世的时候,友付夺老人说整个村子没有不哭的,大人小孩,没有不哭的,他们很亲爱的大姐去世了,从这点看得出阿子打在他们心目中地位是非常高的。阿子打去世是因为去一个叫南安建的村子传教,在路上她旧伤复发,以前做的阑尾炎的手术有伤口,那天是下雨天,去拿雨伞的时候,一下把伤口撑开了,之后应该是感染破伤风,从南安建回里吾底没多久就死掉了。
杨志英、杨宓贵灵夫妇
杨志英与杨宓贵灵
这两个是在泸水麻栗坪办圣经培训班的杨志英和杨宓贵灵,杨志英是英国人,夫人杨宓贵灵是加拿大人,后来都加入美国国籍了。这对夫妻是被妖魔化比较厉害的,我在考察过程中发现,怒江人(包括怒江*府的人)对阿益打的认知正面还是多一些,妖魔化比较少一点。对杨志英、杨宓贵灵的妖魔化比较大,一直到现在,好多怒江本地人(包括基督徒)都搞不清是真是假,说杨志英和杨宓贵灵是敌特啊、美国间谍啊。
后来我也查阅史料的时候,我发现一段史实。抗日战争时,当时日本人打到腾冲,杨宓贵灵就跑到了大理,害怕日本人打到怒江嘛,不安全,就跑到大理。后来,杨志英和杨宓贵灵在大理受到了国民*将领宋希濂的邀请,而且委任杨志英为远征*的顾问。因为宋希濂知道传教士熟悉怒江的地形,熟悉当地的土司,还有熟悉教会。当时日本*队也企图沿怒江北上,因为保山的惠通桥(怒江大桥)被炸毁了,过不了怒江,只能沿怒江北上,也开始收买人心,想跟当地的教会和土司搞好关系。当时宋希濂的远征*也需要了解怒江的地形,需要了解怒江的每一条路。我在考察传教士之路的时候,意外的发现一条路,是传教士之路,也是中国远征*撤退的路。翻越了高黎贡山,然后经由碧罗古道翻过碧罗雪山到兰坪,就是以前阿益打进怒江的那条路。我不知道这个跟杨志英有没有关系啊,因为当时他是远征*的顾问,但没有史料证明,我也只是一个猜测。杨志英有跟国民*合作的经历,肯定在49年之后被批判得很厉害的,被全盘否定。对阿益打、富能仁的评价至少保留了20%,认为这20%是好的。
杨宓贵灵的回忆录《多走一里路,就是一台戏》现在已经翻译出来了。谈到他们那一代的基督徒,就是跟着上帝走两里路,听了上帝的话,还要去行,现在的很多基督徒都是只走一里路,只是听,不去行。英文版原名叫《同行两里路》。
无名传教士
无名者
这个传教士是保山木城坡的,是富能仁的同工,友付夺老人也回忆不起叫什么名字了。
彼得森肖像
彼得森
这个叫彼得森,美国人,是在泸水麻栗坪传教的,我后来查的一些资料,他在怒江基督徒中的地位也是很高的,说他走遍了教区所有的村子。
友付夺肖像
友付夺是阿益打的弟子里面,唯一头脑还比较清醒的,还能说话,他还回忆了很多东西。采访时,他讲到58年,还有文革,怒江是文革的重灾区,58年也是重灾区,这个在中国历史上很少提到。虽然夹边沟很惨,但现在陆陆续续有些资料曝光了,怒江的基督教被迫害是一直没有被曝光的,非常惨烈。年的时候,友付夺老人回忆,一夜之间怒江所有的教堂的长老、执事、还有礼拜长,几乎全部被抓完。没有任何征兆,根本都不知道。年的时候,抓了一千多人,活着回来的只是少数,其他人都一去不回。友付夺老人当时也被抓了,他亲眼所见的就有77个人死在监狱里。他是幸存的。他说这是上帝对他的特别保守。
历史太久远,资料无法查找。那些死掉的基督徒的后代,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说这事,活不见人死不见尸,去了就没了,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跟*府去谈这个事情,这确实是很悲惨的。当时很多的人都是从碧江押到兰坪、丽江的监狱。有些老人回忆,他们用篾条捆了一串又一串的基督徒,一天不知道要过去多少人,从碧江翻过碧罗雪山到兰坪,关在兰坪、丽江的监狱,大多数人都没有回来,很多人在翻越碧罗雪山的路上就死掉了。
殉道者批提肖像
这个人叫批提(傈僳语,即汉语彼得),是个殉道者,他在文革被批斗时还在唱赞美诗,一直到死之前都在唱赞美诗,是一个决不妥协的基督徒。老人们回忆,说批提在逼迫年代一直拒绝抽烟喝酒,没有半点妥协。刚才讲过,怒江教会的教规禁止抽烟喝酒,抽烟喝酒就代表背叛上帝。文革的时候,红卫兵也经常强迫他们喝酒抽烟,他们自己喝酒抽烟了之后就觉得自己背叛了上帝,就等于脱离教会了,再也不信上帝了。喝酒抽烟对他们很具有象征意义,当时很多基督徒忍受不了折磨,都假装抽烟喝酒。
批提很有才华,神学造诣很高,早年跟随杨志英、杨思慧学习。他创作了很多赞美诗,有53首,但现在怒江的人都不会唱,据说缅甸那边的傈僳教会会唱。58年的时候,文革的时候,很多怒江教徒跑到缅甸去了,58年那一夜之间一千人被抓走了,很多人害怕,陆陆续续往缅甸跑,现在缅北和密支那的教会基本上都是那些逃亡者的后代。批提创作的53首傈僳语赞美诗,在怒江已经失传,但在缅甸教会保留下来了。这个殉道者吸引了我的注意,本来想深入采访相关的当事人,但是很遗憾,无一例外的都保持了沉默,都拒绝了我的采访,他们都不想提那段悲催的历史。
从里吾底眺望怒江
怒江的*教关系也很有意思,和外面的情况完全不一样。在从教堂礼拜回来的路上,遇到一个退休的*府工作人员,他是个*员,退休了之后想信教,组织上就给他一个要求,让他自己选择,你要信教就没有退休津贴,你要退休津贴就不能去教堂,一个两难的选择。
这是怒江特色的*教关系,有历史渊源。
年,新*府刚成立的时候,相对还比较开放,那时候吸引了一部分基督徒入*,到*府做官,也许是为了维护边疆稳定。怒江的基督教会很独特,是三自教会,49年之后就被三自收编了,但同时又有一定自治的空间,这得益于那帮被招安的基督徒,像我刚才说的友付夺、约秀,还有刚说的殉道者批提,有他们这群精英在共/产/*的组织里面做事,所以获得了一部分的自治空间。他们的三自教会和外面的不完全一样,一直到现在都有一定的自治的权利,这是历史的特殊性和丰富性。(补充:在后续的考察中,我还发现怒江的教会虽然在行*体系上是三自的,但民间教会的组织和传道模式依然是以前内地会的模式。)
我还采访一位怒族长老,我问你对三自怎么看?他说我知道你们外面的家庭教会反对三自,在我看来,没有三自教会,也没有家庭教会,只有基督教会。我们看的也是《圣经》,我们学的还是《圣经》,没有三自圣经,也没有三自教,还是基督教。怒江特殊的历史环境导致了一些历史特殊性,特别有意思。但现在好像慢慢收紧了,信教不能入*,入*就不能信教。
刚才这个人就是退休了之后想信教,就面临这个选择。当时他跟我说他选信教,退休津贴不要了。我很佩服。后来我通过多个渠道了解,他很摇摆,一会想信教,一会又觉得退休津贴还是重要,反复摇摆。我觉得这是特定历史的一个切片。
这幅照片从符号学角度看,很有独特含义,
美国传教士传过来的基督教和美国品牌百事可乐,
意外在教堂里相遇,
一个是灵*符号,一个是世俗商业符号
隐喻了今天怒江的现实语境
里吾底是文革重灾区,因为是外国传教士的根据地,被冲击破坏得比较严重。能干的人死的死,跑的跑,现在后继无人。我去里吾底的时候就感受到了,他们的基督教会和刚才那个在山上的老姆登教堂的感觉完全不一样,老姆登比较兴盛,里吾底比较衰败,这离我的期望值有点远,我是把里吾底期待得很高的,毕竟是曾经的传教士总部。教堂虽然多,但人很分散,去教堂的人比较少,缺少有号召力的人,甚至有教会的教牧人员直接撂摊子不干了,说先去深圳打工,挣点钱回来再干。感觉特别走下坡路,整个里吾底的状况不是特别好,信仰状态不够纯,特别鱼龙混杂,而且现在吸*的人也很多。
我去参加礼拜的路上,遇到很多很杀马特的年轻人,头发都很怪的那种,带着那种嘲笑的表情看着我们,觉得那些去教堂的人很古怪。
一是文革的破坏,人才流失;二是都搬到山下去住了,搬到山下离公路太近,就导致了世俗化的冲击太多了,世俗化诱惑也太多了,所以他们心就没那么淳朴了。很多人都不会唱赞美诗,不认识傈僳文。年轻一代,包括五六十岁的人,都失忆,他们讲不了阿益打、阿子打的故事。他们完全讲不了,对历史一无所知。要80岁以上的人,才知道一些。当时我还是有些失望,我原本是想采集到书上看不到的,关于阿益打、阿子打的故事,结果我去了之后发现,还没有我在书上看到的多。他们普遍的失忆,反而还要我去给他们讲,跟他们讲这曾经是阿益打和阿子打生活的地方,墓地里埋的是阿子打,我把阿子打的照片拿给他们看,他们自己完全搞不清楚。
里吾底村
二、碧江见闻
碧江,以前是叫碧江县,现在叫知子罗村,现在是一座废城。这是年的时候废弃的。因为可能发生滑坡,碧江县撤销了。碧江以前是怒江州的州府,从民国的时候开始。年,讲武堂李根源带领新*进驻碧江,后来成立设治局。一直到年,碧江都是怒江的行*中心。
考察民国时期的碧江县基督教状况,碧江应该是很核心很重要的,但现在我遇到好多基督徒学者进去,习惯以福贡为中心去研究,我觉得肯定是有偏差的,因为福贡是年以后才变成福贡县的中心。
整个碧江城停留在年,确实是一座充满80年代记忆的城。
知子罗村的生活场景
(边看照片,边解说)
大家看到的是80年代的生活......
这个浴缸太独特了,是石头做的,很奢侈,那儿用浴缸太让人惊讶了。浴缸出现在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很让人惊奇。
整座县城废弃了之后,周围的村庄的人陆陆续续搬到这去居住,最开始*府也没管,后来住人多了,*府就干脆成立个行*村,叫知子罗村。
现在呢,开发旅游了,听说作为影视基地。开发旅游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呢?这个就不知道了。
充满80年代回忆的建筑符号
再来看到以前的武装部,墙壁上还有口号:团结、紧张、活泼。以前是当时驻守怒江边防部队,现在村民改成猪圈之类的。
看得到80年代生活在县城的记忆,有过80年代生活经验的都知道,都很亲切。
这个是他们80年代图书馆,现在改成怒族博物馆了,还在修。
曾经80年代的县城图书馆
这是个有故事的地方,以前叫红太阳广场,从前立了个毛/主/席像,现在毛/主/席像去了哪里了呢?我从没有见过中国哪个地方敢把毛/主/席像弄掉。年的时候,这座毛/主/席像被村民们推倒了,听说抬到怒江里面去了。呵呵,真是怒族啊,一怒就怒江!(补充:在后续的考察中,还听说了别的版本的说法,也有说就是*府自己拆掉的。时代久远,暂时无从考证哪个说法是真的,但有一点是事实——毛/主/席像真的不见了。)
现在还叫红太阳广场,每年七一、十一的时候,*/组织活动就在这个地方。
他们对意识形态抓得很严,即使到很偏的村庄里面都有很大的标语:坚决跟*走。因为文革的时候,很多人外逃嘛,跑到缅甸。他们现在还是担心这些人会跑掉,跑掉之后就没人了,还是怕,所以到处都是“坚决跟*走”的标语。有时候直接给钱,离缅甸近的一些村庄,每人每年一千块钱,*府给。意思是:别跑,每年都有钱。
他们怕基督徒外逃嘛,他们也怕缅甸的一些基督教会过来传教,对外来的传教活动很敏感,尤其对外国人在怒江的宗教接触特别敏感。
笔者与知子罗基督徒村民合影
在知子罗,我采访了那位叫约翰的老基督徒,生下来就叫约翰的那位。他口琴吹得特别好,拍了一段他吹口琴的纪录片,先欣赏一下。
(播放纪录片)
他们都不会说汉语啊,很多都不会说汉语......
这个约翰老人,唱歌也唱的很好,今年82岁。他说他现在没什么遗憾了,唯一的遗憾是,他有五个儿子,还有两个儿子没有信主,现在心中有点不平安,不知道怎么跟主交代。他也给我讲了阿益打的故事,那个时候他还很小,到上棉谷村过圣诞,看见阿益打在球场上打篮球。他参观了阿益打的医务室,医务室有18个格子,看来当时已经有简单分科了,在那时候医疗已经算先进了,毕竟是山村里,到现在为医院。
与八十岁的老约翰合影
然后还拍了一个视频,一个知子罗的村民,一个基督徒,他讲《圣经》,我听他讲。
(播放纪录片)
他对《圣经》很熟,哪段话哪句话,在哪一页翻出来,跟我讲,关于人的生命,关于人的罪性,关于对三自教会的看法呀,关于传教士的故事等,都跟我讲。今天时间不够用,不可能把所有的纪录片都给大家看,以后我纪录片出来了,希望大家